光辉岁月 (第五章)
作者:阿卡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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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祭
"太好了！风间你终于醒了！"一个声音欢快地说。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翔向四周望去，发现自己正躺在学校医务室里的一张病床上；他所知道唯一拥有那天籁般声音的红发女孩正站在床边望着自己。 "风间，幸好你没事。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诗织苦笑着对翔说。 看着对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翔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在尝试用至今仍然嗡嗡作响的脑子思考整件事情的经过失败后，他只好问道："藤崎？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咦？难道你不记得刚才的事了？你没事吧？"对方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在翔迷茫的双眼前晃了几下。 "刚才？"翔反复念着这两这字，一阵沉思之后，他突然打了一个响指，"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如同电流回路突然接通了一般，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再次清晰地出现在翔眼前。
"翔！最后不到两百米了，冲刺啊！"站在终点的好雄看了一眼手中的秒表，对好友大喊着。然而他话音未落，只见翔已经转过了最后一个弯道，以匀加速直线运动的方式冲过了终点。 "天啊！居然比上次还快，你小子到底是从哪个星球来的！？五千米跑十五分十秒！我跑三千米都跑不出这种成绩！"看着秒表上的数字，好雄禁不住又大呼小叫了起来。 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后，翔一边拭去脸上的汗水，一边点了点头对好雄说道："好雄，今天又麻烦你陪我一起训练，真是不好意思。"对于自己的成绩,他反而只字不提。 "哪里的话？我是自愿留下的，又不是你逼我。反正今天本人正好没事。倒是你，别太拼命啊，明天就比赛了居然今天还要练习。"好雄耸了耸肩，做出一副很洒脱的样子；可惜他的好友却无意配合他的自我陶醉："似乎半个月来你每天都没事啊？" "咳咳，某些人实在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看着友人一副青筋暴起的样子，翔微微笑了笑。事实上，好雄是少数几个会被翔开这种玩笑的他的朋友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看来我对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好雄又看了看秒表说，"说实话当初那个该死的班主任让报百米短跑的你去参加五千米的时候，我可是吓了一大跳。" "老师是有他的道理的。"翔淡淡地说道，显得并不在意。可惜他镇静的态度似乎反而刺激了好友的情绪。 "什么吗！？我就是受不了他那套歪理！说什么反正百米的冠军肯定是B班的清田忍。与其去参加明知结果的比赛，不如在长跑比赛中发挥你体力上的优势。简直是nonsense！分明是看不起人！" "好雄，你最近倒是跟片桐学了不少英文啊。" "喂，你！我在为你报不平啊！不要岔开话题！" "其实清田他真的很厉害啊，真比的话我也不一定会赢。"前一招失败后，翔只好苦笑着说出心里话。 "我当然知道清田他厉害！可是你……唉，算了！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遇到这种事情还笑得出来。不过我要提醒你，如果你认为避开了清田就万事大吉了的话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别忘了男子五千米B班的代表可是高见。他的实力可不容忽视呀。" "我知道，你放心吧。" 看着好友无辜的笑容，好雄突然叹了口气，竟学起翔一贯的样子苦笑着说："我真是服了你了。看着你这副样子，明知道你无可救药也没法跟你生气。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与世无争如风间同学者，会为了体育祭而提前半个月每天下午进行集训呢？" "我还没有超然到拒绝荣誉啦。有机会的时候，我自然也会想尽最大努力去争取。仅此而已。"翔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到了另外的事情。 "不过如果你和高见要同场竞技的话，最为难的可能就是藤崎了吧？"见到前一招不奏效，好雄立刻又换了另一种进攻方式；可是翔由于在想心事，没能在第一时间内反应过来好友的意思，他不禁问道： "这话怎么说？" "一个是青梅竹马的童年玩伴，一个是心之所属的高中同学。到底该给谁加油呢？真是左右为难啊。"好雄一边说着，一边还装出女生的忸怩样子。 "你这个样子如果被藤崎的Fans们看见可是会被以大不敬罪问刑的啊……"面对好雄凌厉的攻势，翔不禁做出防御的架式。然而他的反击对于狡猾的好雄似乎毫无作用，对方非但没有因此被吓退，反而跟着问道： "那么风间同学呢？听到有人说藤崎的坏话的话，你又能保持冷静，无动于衷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小子最近和藤崎走得很近啊。瞒得了别人，你以为也瞒得了人称人造卫星的我早乙女好雄吗？"好雄边说边往前踏了一步，露出一脸奸笑。 虽然一时为之语塞，翔当然不会就这么被对方的气势压倒；他正准备向好雄解释自己和诗织不过是普通的朋友，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风间？" "有个人来打断这段谈话也好，在好雄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面前，恐怕解释只会更增误会……"翔刚刚因此舒了一口气，回头看时，却不禁苦笑出声。只见话题的女主角正站在不远处向自己招手。 看着对方露出惊喜的表情，翔却不知所措。他回头和好雄对望了一眼，看着对方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即使谦和如翔者也不禁在那一瞬间联想到了阴沟里的老鼠。他刚想警告好雄在诗织面前不要乱说话，可惜好友已经先他一步向诗织迎了上去。 "哎呀哎呀，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好雄边说边露出极殷勤的笑容。看到对方一头雾水的样子，他便补充道，"我和翔正在讨论学校里的女生呢，结果自然是没有一个女生能够及得上藤崎你的百分之一啊！" "咦？我以为只有好雄同学才会关心这些事情，没想到风间也有这方面的兴趣呢。"诗织微笑着说。 "说来藤崎你怎么现在还在学校呢？大概又是因为学生会的活动才待到这么晚吧？"翔本来想说"藤崎你别听好雄乱说"一类的话，但想到那么做只会更让好雄得意。于是他尽量掩饰起担心的神色，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 "再说，藤崎她也不会因为这一两句不要紧的玩笑而误会吧？"翔这么想着，然而事实证明在揣测红发女孩的想法时他不是迟钝过度就是自作聪明。 听到翔岔开话题，诗织微微一怔，还以为在自己来之前翔真的在和好雄讨论自己，不禁对谈话的内容好奇起来。然而她最终只是接着翔的话说了下去�"是啊，没有办法，明天就是体育祭了，学生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一直忙到现在呢。" "是这样啊。"翔突然想到了什么，故意装出轻松的口吻，"随口"问道："高见呢？怎么不见他？他也是学生会的吧？" "啊，他有事先回家了。" "原来如此。" 对话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在两人之间进行着；有趣的是，在整个过程中，两人都刻意回避着对方的眼神，用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好雄的话说就是"各怀鬼胎"。 不知道是因为觉得看够了好戏还是想继续推波助澜，趁着两人之间一个短暂的沉默，好雄不失时机地说�"学生会的人气美少女和足球社的超级新星'不期而遇'，想必有很多事情要说吧？正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啊。明天我一定会去给你们两位加油的！bye-bye！"说罢身形一闪，早在翔和诗织出言婉留之前，一溜烟跑开了。 虽然两人平时也有过单独相处的时候，然而突然被人推入这种尴尬境地，翔仍不禁紧张。好在两人已不像初识般的生涩，不至于又同过去一样常常陷入沉默。 "好雄永远是这个样子，伤脑筋啊。"翔搔着后脑苦笑着说。 红发的少女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随即问道："还记得我们约好的吗？" "当然。男子五千和女子一千五的冠军！"翔无比认真地回答着，同时向诗织望去；正好诗织也向他望来，两人相视而笑。 "不错啊，我还以为你会忘记呢。"红发女孩点了点头，笑着说，"其实我知道风间你这两个星期来天天下午都在训练，看来是志在必得呀。" "相反的藤崎你就没有我这种闲功夫了。每天下午都要为大会做准备筹措工作，别说训练，身子搞不好都被拖垮了。万一你明天不在状态的话，那我岂不是趁人之危了？所以你不用把约定看得那么重……"虽然不想太过表示自己对女孩的关心，翔仍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虽然惊讶的表情只有一瞬，但这表示对方确实被翔的细致和体贴感动了。 "哇，这么厉害的激将法都使出来了，看来我非加油不可了，风间你还真是厉害呀。不过，你放心吧，为了不输给你，我也做了不少的准备呢。"诗织故作神秘地说。 "哦？愿闻其详。" "哈哈，企业机密。" 看到诗织俏皮可爱的样子，翔不禁一阵心跳加速；但转念想到如此可爱的女孩却不能体会自己的关心----以翔与女生接触的经验，他当然分不清对方究竟是真的不能领会他的一番好意还是只是开玩笑----不免又有些意兴索然，语气也跟着淡了："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多了�" 没有察觉到翔语气上的微妙变化，诗织继续笑着说："那就说定了啊，我们的约定继续有效。别忘了谁输了谁就得……" "请客冰淇淋！"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些甚至称不上不愉快的小小遗憾，很快被翔抛在脑后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声音大喊："小心球！" 等到寻声看时，一个足球正向诗织的后背飞来，翔根本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把还没来得及回头的女孩拉到怀中，一个急转，用整个身体护住诗织。紧接着后脑一阵剧痛，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是啊，当时你就晕了过去，抱着我一起摔倒在地。那些踢球的人当场就吓跑了，幸好好雄他回来了，我们两个人才把你抬到医务室来的。"说这番话时，诗织显得心有余悸。不过当她看见翔摸着头上肿起的包时，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来风间你不是足球社的吗？身手应该很敏捷才对啊。为什么非要拿头去挡呢？" "是啊……"翔想想自己当时的样子，也觉得挺可笑，跟着凑趣道："大概是最近做了太多的头球训练了吧？"事实上，虽然他自己受了伤，但得知诗织没事，心情反而相当轻松。 "风间……谢谢你。" "啊，没事，这不算什么。"不知道诗织为什么突然一下这么认真，翔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诗织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否想起了什么，脸上泛起一点红晕，然后她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地说："在这之前，你对我说得那些话……我知道你是真的怕我累坏了身子才那么说的，是真的关心我……我当时好高兴，谢谢你……" 翔一怔，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诗织突然提起这件事，随即恍然大悟：诗织不但明白自己对她的关心；细致的她，甚至察觉到了自己的那一丝遗憾，只是女孩子面子薄，不便说出来罢了。自己偶然救助，竟使她一时感动得将自己的心事坦白说了出来。 想通了这一节，一股莫名的感动冲上了翔的心头，心中有欢喜，有惭愧，又有些不知所措。然而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了好雄的声音： "女生还真是变得快啊。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急得差点哭出来，现在居然在这里有说有笑。" "别乱说啊，好雄。"面对对方凌厉的攻势，诗织回答的语气却出乎翔意料的镇定。对于她这种在态度上的快速转变，一开始翔也为之迷茫；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其实是诗织，不，应该说是所有女生共有的一种不愿让人识破自己心意的心态。 这时候好雄跟着医生走进房间，看见翔便挖苦道："说来咱们足球社的超级新人也真是丢脸啊。平常是谁整天说什么足球是朋友来的？怎么今天被好朋友打伤了�" "那是因为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有可能......哎呀！"翔一边讽刺好雄假装离去，一边走下病床；然而当他刚刚把重心转移到脚上时，一阵突然的剧痛使得他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 "翔！""风间！"好雄和诗织吓得同时惊呼出声。 "哎呀……好痛……！"翔颤抖着抚住剧痛的左脚，脸上已经渗出冷汗。 一旁的三人手忙脚乱地把他从新抬回到床上，在经过一阵检查后，医生叹了口气说： "大概是在跌倒的时候扭到了，左脚踝关节伤得挺严重的，我先给你上点药吧。今后一个星期内都不要剧烈运动了，一会我给你开个证明，体育课也不要上了�" 听完这番话，虽然三人的心情不甚相同，然而他们却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首先忍不住发问的当然是翔："可是医生，明天我还要参加体育祭的比赛……" "那是肯定不行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勉强点还可以站起来，走路都困难，何况那些跑啊，跳啊之类的剧烈运动了。"说罢，医生也不再多听翔解释，转身开药去了。剩下的三人登时陷入了一阵沉默。 "翔……"最先开口的是好雄，他把手搭在肩膀上对翔说："你想开点儿……"虽然看不清翔的表情，然而好雄绝对能体会好友现在的心情。毕竟半个月来，他几乎每天下午都陪着翔，他知道他为了明天的比赛付出了多少。而另一方面，诗织再也控制不住，歉疚无比地说："风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翔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以至于另外两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起来，就像平常他的苦笑一样，只不过那里面更多了一份自嘲。 "哈，好雄，真不好意思，看来你这两个星期来陪我训练的功夫都白费了，将来我再补偿你吧。"对好雄说完，翔紧接着又对红发的女孩说道："藤崎，你不要自责，这根本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要怪，只能怪我运气不好，事情就是这样�" 此时此刻的翔与平日判若两人，他的笑声之中充满了无可奈何与意兴索然，显然是心情失落到了极点。另外两人看在眼里，心中替他难过，一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须知翔这种平素低调惯了的人，一旦激动起来，往往更胜常人。 "藤崎，帮我个忙。"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翔突然又说道。诗织还以为他的心情有所好转，终于肯和自己交流，连忙聚精会神去听："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班级的比赛，你能不能趁今晚查一下班上哪些人还没有项目的，挑一个来代替我。" "好的。"诗织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神情。看到她这副样子，即使心情低落如翔者也忍不住想出言安慰，他故作轻松幽默地说："看来跟你的约定我是无法完成了。等哪天脚好了以后，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看到诗织勉强的笑容，翔知道自己的幽默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事实上现在的他，处在一种很矛盾的心情之中：他既想又不想看到诗织为自己担心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本来能更好地把失落的神态掩饰起来，可表面上他又在说着这些让人听了只会更为他担心的自嘲的话。他是绝对不想看到诗织难过自责的样子的；然而冥冥中他又觉得诗织如果为自己伤心难过的话那会有相当重要的意义。在这种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上过药之后，三人决定由好雄骑翔的车送他回家。诗织再三提出要陪着他们一起回去，却被翔以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好的理由坚决拒绝了。临走时，不知是偶然还是出于默契，翔和诗织的目光再次碰到了一起。看着女孩的眼神，翔几乎心软；但他最终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只简单说了几句劝她不要自责的话。 离开时，翔没有回头。他不停地让好雄加速，如同逃避般的狼狈。
回到家里，听到留言机里父亲的话，翔不禁松了口气。现在的他不但没有做饭的能力，更没有那个心情。如果父亲在家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呢。 没法去楼上自己的房间，翔也不开灯就一头栽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遁入黑暗之中，四周静得可以让他听见自己的呼吸。顾不上隐隐作痛的左脚，现在的翔，有太多事情要想。 首先他想到的就是自己今天怎么会如此失态。诚然，这样的事情不论发生在谁身上都会令人很失落的，然而以他风间翔的素为修养，难道他连这点打击都经受不起吗？或者说，难道他就不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至少不影响到周围的人吗？难道是潜意识做怪，自己是下意识把失落的心情流露出来，好让旁人担心，甚至同情自己吗？ 翔摇了摇头，制止了这种从没有过的疯狂的想法，自言自语地感叹着："居然有这种想法，今天我大概真的不正常。"于是他又换了一个角度去思考。 自己又为什么会如此失落呢？不过是不能参加一次比赛而已，自己怎么会如此不够洒脱呢？难道他自己不是他自认为的那种为别人的事情可以不遗余力，对自己的事却除了足球外一概不在乎的人吗？ 想到这里，他突然打了一个响指：这就对了，在乎。他之所以会如此失落就是因为他太在乎这次比赛了。的确，从半个月前开始他就在盼望明天的到来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了吧？ 他又为什么会如此在乎这次比赛呢？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对好雄说的话。为了荣誉吗？也许吧，然而这绝对不是主要原因----他风间翔从来不是那种追求名利，尤其是个人名利的人。 原来在国中时又不是没有参加过体育祭，记得那时也没有像这次一样的期待心情啊？难道就因为这是上高中后的第一次体育祭吗？似乎也说不过去。好容易才理出了一点头绪，翔不禁又糊涂了。实际上，除了足球外，他还从来没有如此热切地盼望过什么事情呢。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竞争意识呢？他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直到脑海中回响起半个月前自己和红发女孩的对话： "风间，你会在体育祭上参加什么项目吗？" "是啊，我报了男子五千米。"翔却没有说他其实是被逼着换了项目。 "咦？那不就是我参加的女子一千五百米赛之前的一项吗？" "是这样吗？那么让我们彼此加油吧。" "好啊。不如我们做个约定吧？" "哦？愿闻其详。" "夺得男子和女子的长跑冠军，不错吧？这样对全班的成绩也会有所助益的。" 看着红发女孩微笑的样子，翔不禁微微一怔，没想到平素一向温柔的诗织竟会向自己提出这样的挑战。但转念一想，觉得这也十分刺激有趣。 "有意思，我接受你的挑战。" "别着急，听我说完……"诗织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输的人可是要请客冰淇淋的哦！" "哈哈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从第二天起，翔就开始每天下午特训了。 想到诗织当时可爱的样子，翔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了一笑容。说来诗织呢？她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吧？她在干什么呢？她会不会还在自责呢？应该不会吧？那确实不是她的错，自己也确实不怪她，想通了这一点，她现在大概也就不会难过了吧？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很担心她的情况。这种感觉在那次他弄伤她的脚和音乐会的时候都曾有过，然而前两次都是他做了心虚理亏的事情在先；这次在某种意义上讲自己是因为她才受的伤，怎么这种对她的担心反而更加强烈了呢？ "可是她临走时的样子好像真的很担心似的……即使不是她的错她也会为我担心吗？她会为了我难过吗？如果她真的在担心我的话……慢着慢着，我什么时候起开始如此关心别人的私生活了！？为什么我会这么在乎她的想法呢？……" 突然之间，他发现刚才所有的思路发展到最后都指向同一个结论，这一想法如同暗夜的闪电般在翔的脑海中划过，令他几乎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难道我……喜欢藤崎！？" 就在翔试图给自己的疯狂念头提出反论的时候，门铃响了。
"别胡思乱想，不会是她，不可能是她，放心……但如果是她的话……"翔一边尽着最大的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边用不算快但也不算慢的速度向门口走去。 当最终看到站在门口的金发男孩时，翔一开始的确是松了一口气----尽管同时还有一点莫名的失望----不过下一秒钟他便意识到伊集院这种人在今天这种日子的这种时候来找自己也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伊集院？" 完全没有料想到金发友人的突然造访，翔一时间愣在门口。看着他满脸惊讶迷茫的神色，伊集院只是冷淡一笑，算是他对庶民朋友的失礼的谅解的最大表现了。 "我刚刚出去办了些私事，回家时路过这里，便想顺便进来看看。" 听到对方如此若无其事地回答，翔下意识地向伊集院身后望去，却没有看到那辆超长型豪华轿车。这不禁令迷茫的被造访者更加糊涂起来，他实在想不出平时上学都要坐车的同学会在晚上七八点的时候走路出来办什么样的私事。 看到主人一脸茫然，甚至有些怀疑的神情，一向倨傲的客人微微扬了扬双眉，说："既然本……本人已经来了，难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相比于平日的冷漠高傲，伊集院今天的这番话显得颇为底气不足，那从"本少爷"到"本人"的变化也相当生硬；不过这些细节都尚未明显到足以让他对面的黑发男孩发现。 "啊，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请进吧。"虽然对伊集院的来访尚有许多疑问，翔还是不失礼数地尽着身为主人的本份。 "你的脚怎么了？" 刚在大厅内坐下，客人就如此问道----尽管主人努力掩饰，但要从他刚才走路时的样子看出问题仍非难事。在对方反复催问之下，翔只好将自己受伤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伊集院。 "原来如此……那你明天的比赛怎么办�"正如同当时在场的三人一样，伊集院的第一反应就是翔还能否参加明天的比赛。 "不用担心，我已经让藤崎去查查班里还有哪些人没有项目，希望能找到人来代替我。"很明显，翔误会了伊集院对自己的关心。 "可是，你这半个月来每天都在练习，退出的话不会觉得很可惜吗？"直到此时，伊集院才较直接地流露出自己对庶民朋友的关心。仍然没有感受到这一点的翔只是苦笑着回答："遗憾肯定是有的。然而勉强的话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金发的男孩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并不完全赞同翔的说法。停顿思考了一阵之后，伊集院托着下巴，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藤崎那个时候会还在校园里？她说是因为学生会的活动？" "是啊，她是这么说的。" "这就是问题了，因为今天下午学生会根本没有活动。" 听到这番话的翔不禁浑身一震，他隐约意识到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却又无法将它们更加清晰化。 "你肯定吗？" "别忘了我可是学生会的VIP成员。"如果换作是别人的话，提出这种问题大概早就招致一阵冷嘲热讽了吧？然而对于翔，伊集院只是淡淡一笑----不过这也足够让对方一阵脸热了。 "大概是有什么私事吧？就像你一样。"心里越是紧张，翔越是想在表面上装得轻松，于是他随口开着玩笑。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一句玩笑却偏偏说中了来访者的心事。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我到认为很有可能是藤崎特意等到那个时候去找你啊。"有趣的是，金发的男孩在说这番话时，也尽力在表面上显得轻松，心中想的却是："明天就是体育祭了，藤崎居然会在今天特意来找他……难道她也……？" 另一方面，翔已经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刚才还模糊不清的想法竟然被伊集院一语道破，难道自己真的下意识地在希望藤崎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吗？ "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了藤崎！？" 就在翔要对伊集院的猜测提出置疑时，电话铃突然响了。 "……是……请问您是？……啊？对，他在这里，请稍等。"当翔一脸迷茫地将电话交给伊集院的时候，他发现对方脸上的惊讶并不在自己之下。 "喂？……是我……哼，你们的本事还真不小啊，居然能找到这里来……外井，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外出要得到你的批准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告诉他们我一会儿就回去。" 挂下电话，看到翔一脸的迷茫，伊集院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然而在他要解释之前，电话居然又响起来了，前后间隔不足两秒。 "我不是已经说过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吗！？"伊集院的口气仍然冷淡，这一次却又提高了声调，对于受过严格礼仪教育的他来说，这已经是相当愤怒的表现。然而在下一秒钟他却惊奇地说："藤崎？啊，对不起，请稍等。"说罢他颇为尴尬地将听筒交给翔。 "藤，藤崎吗？"虽然想到诗织可能会在晚上打电话来，但是对方竟将时间"拿捏"得如此准确，让黑发的男孩着实为巧合的可怕倒抽了一口凉气；说话的语气，也明显底气不足。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里有客人在，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话筒里传来的女孩的声音中除了歉意之外还有些许的埋怨。好在翔不算太傻，很快就明白对方是误会自己在拒绝她来自己家后却又让其他的人来探望。他连忙解释道�"没有关系的，我刚才不过是在和……哎呀！" 毫无思想准备的翔因为伤口处突然的剧痛而惊呼出声，而他的这一激烈反应也把同样没有思想准备的其他两人吓了一跳----原本只是不想让翔说出自己名字的伊集院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竟踩在了翔受伤的左脚上；而电话那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诗织更是急着询问翔的情况："风间！你不要紧吧？你的脚伤还很痛吗？"少女言语之中的关切之情，是不加掩饰或者说是无法掩饰的。 "没，没关系，一下子不小心撞到了而已，不用担心。"莫名其妙地遭到袭击的少年在看到金发友人混着惊恐与歉意的眼神后，立刻苦笑着向他摇了摇手，示意他不用在意；同时尽量装出轻松地安慰着电话那头的女孩----对于翔来说，只要能感觉到对方不是故意的；或者即使是故意如果能感受到对方事后道歉的诚意的话，他是不会去追究的。 "你……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放心吧，毕竟我也是足球社的成员，平常训练时摸爬滚打惯了，这点小伤对我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是这样的吗？……我看……我还是去你那里一趟好了……毕竟，毕竟是因为我，你才受伤的。" 被安慰者充满疑虑的回答让安慰者苦笑不得。翔不得不承认，对于不善长说谎的他来说，即使是善意的谎言，要在短时间内做到让人信服的地步仍属于高难度技巧。而当听到诗织要来自己家里的想法时，翔想都没想就出言阻止了----这不单是因为如果自己现在的样子被诗织看到的话，原本就不高明的谎话铁定被揭穿；更还有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理由，使他坚信现在两人的见面只会是很尴尬的事情。 "不必了吧？太晚了，女孩子一个人跑来跑去的不方便。何况我的脚真的没有大碍的，你放心吧。" "可是我……" "再说了，你明天不是还有比赛项目吗？再加上今天又忙了一整天，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会去给你加油的，要努力啊。" "……好吧，我明白了。那么，再见吧。"
"我，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这里而已……"尽管话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歉意，但似乎直接道歉仍不在金发少年个人的矜持所允许的范围之内。所幸这些微末的细节也尚不足以使翔的宽容达到极限，想到伊急院今晚是偷溜出来的这一事实，他坦然接受了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明白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有那么冲动的时候啊。" "啊……不好意思……" 好容易才听清楚对方稍带怒气，声音小到不能再小的回答，才发现自己随口的揶揄似乎刺激了素来高傲的同学，翔反倒不安起来了。 "请不要误会，我只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是吗？……" 对方话中明显的怀疑与不安不禁令翔大感头痛，不明白对方怎么也会有如此不洒脱的一面。"简直像个女生一样"----这一不带贬意的想法在翔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当时的他放弃了深入研究这一问题的打算，对于伊集院来说是相当幸运的事情。 "我已经打扰很久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说的也是，太晚回去的话会让家人担心啊。"说出这种话的主人并非没有婉留客人的意思，只是站在双方的立场考虑后，翔认为伊急院现在离开对大家来说都是更好的选择。 "啊，你知道了？" 翔用点头的方式回答了友人并不含很多惊讶成份的问题----尽管不是有意偷听，但要阻止声音传入耳朵或者阻止大脑做出一般性的推理是不可能的事情。对方很明显也明白这一道理，并没有多追究什么。令翔感到奇怪的是，伊急院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竟突然流露出了一般人所谓�"害羞"的神情。 "如果让好雄看到这一幕的话，大概会称之为世界奇观吧？"这么想着的翔其实自己也已经看得出了神。感觉到黑发男孩异样的眼神，前一秒钟还表现得像个不好意思的少年的客人突然用足以冻死活人的语气质问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见你才特意从家里跑出来的吧？" 如果是漫画人物的话，自己的后脑上现在一定挂着一大滴冷汗吧？翔苦笑着这么想----尽管对方已经尽力显得冷酷，但这句话仍未免显得欲盖弥彰。好在此时翔也无意去分析这到底是对方高明的讽刺还是拙劣的掩饰。 一时间无话可说的尴尬反倒使两人默契地同时向玄关走去。伤上加伤这一事实令这短短不到十米的距离对不想流露出病态的翔来说显得苦不堪言。等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额上已经很夸张地流出了虚汗。 "你，没问题吧？"似乎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但伊急院的冷淡的口气与话中关心的成份显得颇不协调。 "你放心，怎么说我也是……"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翔不堪负荷的左脚很不争气地辜负了主人的期望。多亏了一旁的伊急院及时伸手扶住，足球社的王牌前锋才不至于摔倒在自家的地板上。 "看你这个样子，刚才还要在口头上逞强，说什么这已是家常便饭了。"一边帮助对方稳住重心，金发的男孩一边如此埋怨着。他话中透着的责备，不安的语气毫无字面上的讽刺意味，与之前冰冷的态度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我并不是死要面子的人，只是不想让女生为我担心罢了。"本可以保持沉默，或是一笑了之的翔在第一时间做出了辩解----除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外，更多的其实是他自己也在试图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啊，一向诚实的风间同学也会为了藤崎同学而说出所谓'善意的谎言'吗？" "这似乎也不是什么有伤大雅的事情吧？伊急院你这么说有什么意思吗？"伤痛固然是使翔显得比平时急躁的原因之一；但他也逐渐意识到每当话题涉及到诗织的时候，自己就会变得格外敏感。 "也没什么复杂的含义----如果我这个局外人都能看出风间你对藤崎的心意的话，总不会你自己尚未有此自觉吧？" 整个晚上一直在困扰自己的心事被对方说中，翔尽管不至于恼羞成怒，但也无法伪心地加以反驳。一时间，尴尬，心情的混乱与不知所措令翔不禁产生了夺门而逃的想法。他下意识地拉开门，同时用自己都觉得欠缺说服力的语气说道："你不要误会，我和藤崎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而已。" 如果说翔今天下午受伤之后的经历是一张令他触目惊心的图画，那么他现在开门之后看到的情景就是这张图画中最后的一片拼图----在他面前不到半米的地方，站着那个与他"只是普通同学关系"的女孩；她伸出的右手悬在半空中，似乎是正要敲门。 这就是所谓如恶梦般的现实吗？如此自问着的翔在一瞬间失去了思考反应的能力，难以置信地问道："藤，藤崎？" "对不起，其实我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你家门口了，我放心不下，所以还是决定来看看你。"听到这样的解释，翔却没法从中得到任何惊喜的成份；面对四名不良少年依然从容不迫的他，现在全身被恐怖感笼罩着。少女有没有听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是他第一，也是唯一的想法。另一方面，用一反常态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的诗织有意地避开了翔的眼神。这对于没有能坦然面对少女的自信的男生来说，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是，是吗……那么你来，有什么事情吗？"----不管事后翔怎样为自己的笨拙感到不可思议，当时的他确实只能做出这种最低限度的反应。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拜托我的那件事情，我已经帮你办好了。" "什么事情啊？" "就是找人代替你参加五千米的比赛啊。我联系了许多同学，中田和高野都说如果真有必要的话他们没有问题。" "是，是这样啊……看来我不用担心为班里拖后腿了，真是辛苦你了……"说出这番话后，翔突然强烈而清晰地意识到，比起所谓班级的利益，他更加关心的是眼前女孩的想法。在一股莫名的冲动的驱使下，翔突然问道，"你怎么想呢？如果我现在退出的话，不就违反了与你的约定吗？" 被提出这样的问题，诗织用不理解的表情看着翔，似乎在说："这不是你自己的决定吗？"一阵沉默之后，红发女孩微微摇了摇头，"你的脚伤得那么重，没有必要勉强……而且，只不过是'普通朋友'之间的约定，你不必在意的。" 诗织的话在今晚第一次流露出了感情，尽管混合了伤感与埋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尽管少女秀眉微蹙的样子令翔不禁一阵心猿意马，但这心情很快就被深深的自责取代了。 直到听见少女用略微急促的声音告别，翔才从头脑中混乱无绪回到清醒世界中。不过，他已经错过了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了，再见。" 考虑到得不到对方原谅的后果，主人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终究没有出言婉留。眼看红发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翔的心情也沉没到懊恼与失落的泥潭之中。 看着翔一言不发地靠在墙上，伊急院也一时语塞。如果说刚才遭到自己袭击对于翔来说是人祸的话；那么藤崎会在那种时候出现就是天灾了。虽然作为旁观者，金发男孩现在的感受却也不比当事人单纯----那是混合了百分之九十的同情与百分之十的庆幸的矛盾心情。 "……伊急院，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宛如一座名为"沉默"的冰雕般呆立良久的翔终于开口说话了。 （第五章未完 待续） |